零周目4.【远离痛苦】
陈迩回到房间漱了很多遍口,喉咙的残痛仍然让她感到心悸,再反胃呕吐出来的也只有酸水,她倒在柔软的床上,气息从嶙峋胸口艰难地往上爬。</br></br> 消息提示使得手机震动起来,陈迩睁着朦胧的泪眼去看。</br></br> 是陈拓。</br></br> 她把视频通讯切换为了语音。</br></br> “在做什么?才接通。”陈拓的声音立刻传来。</br></br> 陈迩悄悄地咽了咽喉咙,把疼痛感湿润忍耐地吞下。</br></br> “不小心睡着了。”她的声音含糊,“你那边是什么时候。”</br></br> “……中午。”他轻啧了一声,“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从来就不能记住吗?”</br></br> 陈迩笑了几声,“你人就在那边,我为什么要记住啊。”</br></br> “你怎么了?”陈拓突然问:“感冒了?”</br></br> 没想到他这样敏锐,本来已经吞咽下去的疼痛因为他的话似乎又有翻涌上来的征兆。</br></br> “大概吧。”她喃喃的。</br></br> “是就是,不是就不是,”陈拓非常不满她的含糊,“本来换季容易生病,陈迩,你又不是叁岁小孩了。”</br></br> “不要凶我啊。”她在那边还是闷声嘿嘿笑着,“好难受的。”</br></br> “……哪里凶你了?”他心不在焉摩挲手上握着的钢笔,“有没有吃药。”</br></br> 两颗泪珠顺着眼角浸进发丝间,她尽量轻轻地呼吸着,不让自己的哭腔溢出来。</br></br> “唔。”她含糊着声音。</br></br> 那头沉默了一瞬。</br></br> “搞什么……”陈拓低声问:“陈迩,你在哭?”</br></br> 她咬紧了下唇,抬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,缓了好一会才问他:“你知不知道,我不是陈家的孩子。”</br></br> 她不想问的。</br></br> 刚刚那几十秒里自私的心情占据了内心,其实无论如何最后肯定都会被陈拓知道的,可是陈迩极其希望这个期限能够无限制地后延,直到最后一刻,不得不爆发的时刻再说出来。</br></br> 可是她不能这样,装作无知地占据这个位置,对陈拓多不公平,所以她还是说出来了,带着钝痛的字眼滚过喉咙。</br></br> “唔。”他简单地哼了声,反应很淡然。</br></br> “你早就知道了吗?”她不知道陈拓这个语气词算是知道还是不知道。</br></br> “没有。”他平静地说。</br></br> 得知这个消息也只在她刚刚的话里。</br></br> “你怎么……”她在床上翻了个身,“完全不意外的样子。”</br></br> “有什么所谓吗?”</br></br> 无论她是不是自己血缘上的jiejie,陈迩在陈拓的眼里就一直是陈迩而已,什么都没有改变。</br></br> 情绪大约是有传染性的,他的平静像是给了陈迩点力气,她撑着额头,问屏幕那头的人,“陈拓,你觉得,我该回去吗?”</br></br> 还没等到陈拓的回答,陈迩自己碎碎念似的说:“我见到那个女生了,就像爸爸说的,真的是非常好的人,其实她们或许也不需要我吧……反而我过去才会扰乱别人的生活,真的好麻烦。”</br></br> 她不想当一个会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。</br></br> “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别人怎么想?”陈拓说:“你到底想不想回去。”</br></br> “我……”她一只手挠着床单纠结。</br></br> “舍不得婚约啊?”陈拓讥讽似哼笑了一声。</br></br> “什么啊。”陈迩低声说:“那都是开玩笑的,而且,现在那个婚约应该不属于我了。”</br></br> 陈家和齐家的长辈早年间有过戏言似的口头约定,如果有异性晚辈可以结成亲家。</br></br> 恰巧两个孩子年龄相仿,两家商业上的联系也愈发紧密,于是便隐隐有些作真的架势。</br></br> “况且你忘啦,我有男朋友的。”她小声补充。</br></br> 一向胆小的陈迩做的最叛逆的事,无非就是在若有若无的婚约外,自己选择了男友。</br></br> 陈拓按着坚硬的笔身,没有说话。</br></br> 怎么会忘呢,陈迩什么事情都喜欢跟陈拓说。</br></br> 那个时候,她说自己不喜欢齐昀霄,陈拓的眼睛深深望着她的嘴唇起伏,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轰鸣,时间似乎都因此变得缓慢,不知道自己可笑地在期盼着什么。</br></br> 然后,她告诉他,她有了新的男友。</br></br> 不是那个曾经追求过一段时间的陆离。</br></br> 是另外的人,又是另外的人。</br></br> 已经确认了关系。</br></br> 她还要说更多关于那个人的事。</br></br> “不要说了,”他听见自己这样木然地说:“我一点都不关心。”</br></br> 还要再多少次看着她的快乐与自己无关?</br></br> 陈拓一直认为自己是希望她幸福的,可是她的幸福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时候,他才发现原来是无法忍受的,好想封上自己能够视物的眼睛,扼住狂跳到发痛的心脏,即使这样,即使这样,也无法阻止自己对她吐出怨毒的话语,他无法不怨恨着陈迩。</br></br> 为什么呢。</br></br> 这样一个人……这样一个人。</br></br> 正好老师为他向迦州的大学出具了推荐信。</br></br> 他离开了明胥,也离开了陈迩,有了自己的忙碌,想到她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天中的一小块,离痛苦就更遥远了,又能变成那个平静正常的自己。</br></br> “回去吧。”陈拓说:“你明明想要回去的吧。”</br></br> “如果,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,也不是……欸,就是……”她颠叁倒四地嘟哝着。陈迩大约是没有慕芷这种两地斟酌的余地,她得知慕家的消息也只通过陈权的只言片语。倘若她去了慕家,那里并不欢迎她,到时候又以什么理由回来陈家呢。</br></br> 陈拓听懂了她破碎的话语到底想说什么,</br></br> 她害怕没有人希望她留下,她最后没有一个地方可去。</br></br> 这绝非是物质上的纠结,两家的物质条件富裕再养十个陈迩也不成难题,只是情感上,她希望是被别人真正接纳的。</br></br> 否则,她宁愿是自己一个人。</br></br> “那来迦州。”陈拓漫不经心地说:“如果被赶出来的话,过来吧。”</br></br> 所有的手续他都可以替她解决,这是曾经早就想过的事情,只是没有应用的时机。</br></br> 陈迩真的因此心动了一会,又懊恼地说:“我语言一般,而且,大家都在这边,我男朋友他……”</br></br> “可以了。”他闭上眼睛打断了陈迩的话,“如果你自甘堕落的话,其实不必跟我交代。”</br></br> 还在期盼着什么呢,明明早有预料,只不过能得到个显得自己很可笑的结果。</br></br> 他突然难以忍受起来。</br></br> 陈拓沉默了一会,“如果真遇到什么事,再打给我。”</br></br> 每天固定的短暂的通话,也已经让他变得这么奇怪。陈拓决定将这个时间再次缩短,或者索性,不要看到她的样子,也不要听到她的声音。</br></br> “嗯,我知道,不会跟你讲这些啦!真是的……”她把他话里的尖锐刻薄拔掉了,把自己哄得情绪正常,“你有没有好好吃饭?新来的阿姨做的熏rou很好吃,真空邮给你尝尝吧。”</br></br> “我不做饭,很麻烦。”吃的东西只要果腹就够了,他并不在意这些。</br></br> “那我在RS上收藏了很多中餐厅,你没事都去尝尝。”她又问:“钱够用吗?”</br></br> 没有完全遵从陈权安排的陈拓的这份不驯,陈权大概是有干涉过的,只是什么都没改变。正是因为一个完全脱离了控制,所以对另一个就愈发严苛。陈迩也不愿意跟陈拓抱怨什么,假如两个人只能有一个得到快乐,她更希望是陈拓。</br></br> 陈拓是个犟骨头,陈权能发挥最大的威胁手段无非是断供。在国外本就花销大,她不知道他平时怎么生活的,但他是个聪明人,总归是苦不到自己的,毕竟他时不时还能给陈迩转上一笔钱,问起来只说是什么竞赛的奖金。</br></br> “你缺钱?”陈拓却反问她。</br></br> “什么啊,”她笑了声,“在迦州吃饭很贵吧,我还有一点积蓄哦。”陈迩是乖顺听话的孩子,所以陈权给她的物质同样到了夸张的地步,对应的也是愈发收紧的控制。</br></br> 不知道在嘚瑟什么啊。</br></br> 他望着天花板,嘴唇不自觉勾起笑。</br></br> “很多吗?”他说:“全打来好了。”</br></br> “你遇上什么事了吗?”陈迩像是纠结了一下,还是咬牙说:“算了算了……卡还是在用之前的吗?”</br></br> 陈迩听到陈拓轻轻呼了口气,不知为何有些幽幽的。</br></br> “傻子。”他说:“叁瓜两枣留着自己花吧。”</br></br> “如果遇到什么事,联系我。”他又强调了一遍。</br></br> 陈迩应声了。但挂了电话她想以后的联系并不会多了,她毕竟不是他的亲jiejie,只是因为偶然才相处这样多年,并不好因为自己的事多打扰他的。</br></br> 虽然,她也总感觉有些舍不得,但习惯总能被磨去的,只要用更长久的时间去覆盖。陈迩想着。</br></br> 刚刚熄灭的屏幕又嗡鸣一下,是一条新讯息。</br></br> “现在有空吗?有些事想跟你说。”</br></br> 是贺琛发来的。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