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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150章 你中毒了?
  薛枭瞬间静了下来,翘起的嘴角像被千斤的秤砣拖着向下拉。
  刚刚浮到云端的心,在一瞬间被拖拽回了海底。
  她还是想走的。
  薛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喉咙里像含了一爪黄连,一张口便满嘴苦涩。
  薛枭深吸一口气,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:宝剑赠英雄,宝簪予佳人,若你喜欢,无需返还,尽可留下.诸如此类暧昧不清又引人遐思的话.的屁话。
  但他不想说。
  一个字都不想说。
  这样的话说出口,对山月,是轻佻、是唐突,是冒犯。
  薛枭紧了紧手臂,小臂修长强劲的薄肌突显,将怀中的姑娘揽得紧紧的。
  总要说点什么吧?
  “今日见靖安,除了迫我丁忧,可还有别的要求?”
  薛枭选择了对于山月而言,最安全的话题。
  山月隐去“牵机引”,将来龙去脉道清,想起桌上的那张折帖,压低声音道:“.丁忧一事.”
  “我并不为难。”
  薛枭声音坦然:“薛家长在软骨头上,被人一威逼一利诱,除却良二哥,全都在劝我斩衰与其站在风口浪尖,被万人盯着,不如急流勇退,默默做些平日里不方便的事情。”
  杜州决堤案的线索,还藏在自柳合舟处偷出来的册子。
  山月靠在薛枭肩头,默默点头,轻道了声:“谢谢。”
  紧跟着加了一句:“待我入宫,找水光是一回事,摸清‘青风’则是另一桩要事。你放心,我不会因私事而误大局。”
  他很早就发现了山月始终遵循一个简单又粗暴的逻辑:你需要对她所有所求,她才会放心收取你提供的便利,泾渭分明,绝不占据你一丝便宜。
  薛枭抿了抿唇,隔了一会儿,方低声道:“万事并非只有以物易物这一项规则。”
  “但这项规则最安全。”山月双手还勾着薛枭的脖子,姑娘青玉一般的手腕贴在玄色软缎上,二人已经走远,便是北府的人站在回廊眺望,也看不清二人是站是立还是躺卧。
  但薛枭没说放下,山月没说停止。
  薛枭便仍抱着她。
  骨量纤细、身量纤长的姑娘,从男人的颈窝中抬头,双眸泛红,眸色明亮倔强,一动不动地直直看着人。
  明明山月没出声,一切情绪也像狂风暴雨一样席卷而来,叫人胆战心惊又心乱如麻。
  薛枭从来不会当躲避注视的逃兵。
  相反,他直直迎了上去,挑了挑眉:“安全?你什么时候是打安全牌的人了?”
  暗杀柳合舟、逼死祝氏、设局将薛长丰扔进诏狱偷鸡摸狗、杀人放火,坏事做尽,就差没逼良为娼、投敌卖国,这样一个人倒把“安全”挂在嘴边了?
  山月一时语塞。
  薛枭愉悦扬起唇角:她想走又怎样?结缔了契约,就不能作假!
  “既结盟。”
  媒妁之约,也是结盟。
  “已为盟友。”
  执子之手,就是队友。
  “凡事便务须顾虑太多,我张张口请你帮忙,你张张口要我出力,不必桩桩件件都算得蔫儿清。”
  情嘛,欠着欠着,不就有了?
  疯狗嘛,有这么一点好处:凡事别钻牛角尖,要么发疯,要么发作,要么发癫。
  母亲的簪子,她就算不要,如今不也堂而皇之地在她脑袋上吗?
  薛枭抱着山月,状似无意地低头,嘴唇堪堪擦过山月的鬓角,笑:“算来算去才真是耽误辰光和力气。咱们与其想着干干净净不欠人情,不如戮力同心早日收工,夫人——你说对吧?“
  好像,挺对的。
  山月觉得挺对的,便没开口反驳。
  罩衣之下,黑暗之中,伴随着薛枭“咚咚咚”跳动有力的心跳,山月眨了眨眼睛,艰难地咽下翻涌而上的腥甜血气——那碗牵机引,果然并没有靖安所说的那般无害。
  既然薛枭在大庭广众下请了大夫,不过半炷香,程行郁便挎药箱急匆匆而来。
  从外堂路过,恰逢薛枭自间而出。
  薛枭叫住程行郁,假装无意:“.劳烦程大夫帮内子多多调养调养——她身子骨太瘦弱,我自北府抱回南府,劲儿都不用使一使的。”
  程行郁:
  他积德行善小半辈子,临到苟延残喘之死期,怎会遇到恬不知耻的疯狗一条?
  程行郁蹙眉扫了薛枭一眼,决定好人不与狗辈计较,径直向里走去。
  不过是做样子,山月说清原委,便给程行郁斟了盏温茶,笑道:“.开些安神聚气的药汤应付应付得了。”
  程行郁气色不足,不是人穿衣,是衣穿大,袖口大得灌风。
  听完山月其言,他颇有些无言:“看你如何收场!”
  月份小还能平安无事,月份大了难道塞个枕头装相?
  想来便觉危机四伏。
  山月却觉得程行郁担心得太远——到收场的时候,她也该死了。
  山月笑了笑,眼睛随之弯了弯。
  程行郁却突然蹙眉,眯了眯眼紧盯住山月眼睑内至泛起的猩红异样,再将目光移至红得不太正常的指尖:“你这些天,服用了什么?”
  山月心头一跳:“没,没什么。”
  “不对!”
  程行郁压低声音,煞白的面色露出几分急促,连话声都变快了:“眼睑下至、指尖月牙均泛红——”
  再一把掐住山月的手,手背探掌心的温度:“掌心发烫。”
  又将手一翻,双指顺势不轻不重地摁住右手脉络:“经脉如水滴状跳动,气息自下行上,自右行左,脉络杂乱无力——你中毒了!”
  二嬢和邪恶栀子就在屋外!薛枭就在堂外!
  山月立刻抽出手,食指比在唇前:“嘘——”
  程行郁不解:“你知道?”
  “我自然知道。”山月抿唇:“我自己喝下去的药汤,我如何不知?此药名为‘牵机引’,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医方,但效用颇为奇特——下毒者可用解药控制毒发的时间。”
  程行郁满面挂着忧虑:“你为什么要喝?”
  “你放心,不碍事的。”
  山月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展眉纾解:“十日之后,我便会服下第一服解药,下一副解药是一年后,到时如何情状谁也说不清楚,左右她们不能让我死了,你且万般安心——”
  山月再郑重加了一句:“此事,你知我知即可,旁人不可再晓了。”
  程行郁很少生气,如今却觉胸腔一股暴怒逐渐升发:“薛枭不是穿红着紫的大官权臣吗?怎会让你服毒!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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